真是让人羞愧。
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渐渐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在一片自由的土地上做一个自由的学者；
我想要按自己的意志过完这一生；
我想要为自己感到骄傲。
我本以为自己在哪里都可以，但实际上发现行不通。
预感继续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并且在肉体的早逝之前，先将迎来精神的死亡。
Run. Run for life.
这么个逼地方，呆着真没意思。
面对疫情的封控政策，去年断续被关在家里三个月。
本来其实有很多事要做，可当真把我关小区限制起来以后，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件事。
那段时间简直像一条二哈一样，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看看小区解封没有。
当然毫无意外地失望，然后我就金刚怒目横眉冷对注视把门的大白示威。
有些鸟是关不住的。自由意味着什么？
Nothing. Everything.
一文不值。价值一切。
被疫情消磨掉的还有对这片土地和人的感情羁绊。
对人的选择和命运有了更多一分的理解。
看到推上@二大爷的受害者论时，我能理解他不忍苛责受害者的道德自觉，但又觉得哪里有丝隔岸观火的味道。
这里有一个悖论：
你如果同情他的遭遇，那就贬低了他的人格（理性和自主性）；
你如果尊重他的人格，那就没资格同情他的遭遇。
换句话就是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怀疑别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你凭什么认为你那一套比别人的更能达成他们想要的结果。知识分子和理想主义者总是想要改变社会改变他人，但很多时候仅仅是他们自己权力意志的投射。
但其实两者都很极端，因为鲜少有完全自主理性的人。
尤其是我个烟都戒不掉的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大谈理性和自主性。
情况有些类似渣男（女）的PUA关系：花言巧语欺骗，精神操纵凌虐，家暴…我们固然同情被PUA者的遭遇，但你单纯把她视为受害者却也是一厢情愿地低估了人性的复杂。或许她就是从他身上感到了如山的父爱，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受到了集体归属感，或是能有人托付自由甘愿被支配被管束不被选择困扰的精神上的轻松。一如我一位朋友最近的思想困扰。
这也是我在南海朝拜观音时的所思所想：你救苦救难的，能拔人于愚蠢吗？
假如当人做了一个愚蠢的选择，必将通向受苦受难的结果，而你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佛，你现在应该怎么做？你是应该成全他的心愿去经历磨难，还是应该阻挠他的意志拔他出苦海？
我目前的立场是倾向于尊重他人意志。
消磨人的也不光是大环境和陌生人。
最近又发现被一个高中同学（光光）删了。
虽然我想说自己习惯了，但我其实很不爽。
尤其是我这样记性好的，我还记得我们以前一个宿舍，记得他高中时数学天分更在我之上（我也就胜在不偏科），记得这位篮球场上的后仰绝活，记得他老婆怀孕时我还去看望过他们。
我寻思我最近啥也没说呀，就去问他媳妇是为什么。当然由于河南人身上一项我深恶痛绝的优良品质——那就是宁可对着你眼睛撒谎也绝不肯当面得罪你，我还是没能知道具体原因，就知道大概是因为我极端的思想。
真没意思。
我寻思：你为什么又凭什么来规定我应该怎么想？
不就是因为我碰巧跟你生在了一个地方？所以我就活该被你预先绑架我应该秉持的立场，以及必须照章思考的模板和脑回路？
我心说你能把我当成外国人吗？我不想当你的同胞。
当你的同胞真是倒霉得很，好处是一分没有的，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义务。
一直遮遮掩掩想说不敢说，因为我以前没想好。
索性借此机会声明立场：
我不想当中国人了。
所有典型的主流的中国人所看重的价值，除了「活着」其他几乎一切都跟我相背。我尤为反感的有三项：一是等级观念，无处不在的歧视；二是没有原则，信奉社达以邻为壑缺乏道德；三是不宽容，容不下不同观点。
以后还是不要把我视为中国人的一分子好了，就把我当成一个会说中文的老外吧。
我想在一片自由的土地上做一个自由的学者；
我想要抛弃狭隘的民族身份认同，超越国家民族和宗教信仰，向更高更远更深的方向前进，为自己找到更坚实的思想地基，摆脱无知、迷茫和束缚，获得精神上的自由。
And ye shall know the truth, and the truth shall make you free.
尔将识真理，真理必释尔。
我想按自己意志过完这一生；我想为自己感到骄傲。
不想做中国人，那我以后要做什么人？
帆帆说我的立场是地球人，好像对又好像不对，感觉不是很确切。
不确切的地方是，潜台词里的功利主义道德观。
就是我们熟悉的逻辑：把集体利益作为道德的标杆。我归属于哪个团体，就以哪个团体的利益作为是非的准绳和行动的目的。
我从根本上不认同这样的道德理念。
我很早就怀疑功利主义的道德理论：（大概是中学学到“拔一毛以利天下”这段的时候）
凭什么你们一千人的自私自私就比我一个人的自私自利更高尚？
在我看来，不过是不要脸乘以一千，并没有使这个事情更占理。
如果把纯粹自私自利的道德价值定义为零，把利他视为正，损人利己视为负。
那么一千个人的自私和一个人的自私是道德上是等价的，一千乘零也还是零，谁也不比谁高尚。
同样地，哪怕为了一亿个人去牺牲一个人也没有丝毫道德上的合理性，反而是作恶做了一亿次。除非这个牺牲是公平的或自愿的。比如抽签论生死，每个人都可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除此以外，在我看来都是不要脸。自己处于安全的地位，就大义凛然地要求别人牺牲。无耻无过于此。
所以我更认同的是康德的道德理论，那和我长久以来的理念最相符。
正义至上，无需复杂的利益计算，无需顾虑多数还是少数。
从善良意志出发的行为，无论结果如何，都有正面的价值。反之亦然。
由此引申出一个词来概括我现在的立场：
Integrity.
中文一般译作“正直”。
但这个词值得单拎出来写一篇，因为它内涵实在太丰富了。
至少以我目前的理解，它就包含以下几层涵义：
基于理性和普世性之上的道德法则
原则经得起推敲质疑，理论上融洽一致内和谐不矛盾
对原则无条件的坚持。知行合一。怯懦时召唤勇气。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不把自己或任何人视为道德法则的例外。既不歧视别人，也不为自己谋求特权。
诚实不撒谎。既不欺骗别人，也不欺骗自己。
这个词几乎涵盖了我现阶段对一切美德的想象。它比“善良”更重要。
丢失正直的善良，有时候对我们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冒犯。
举个例子：一位北京城里的市民到河北效区的农家乐度假，真诚地羡慕农村空气好，劝老乡待在农村好好保护环境。
所以如果一定要说今后我想成为什么人的话，那就但愿我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吧；如果再幸运一点，那就成为一群正直的人们中的一分子吧。